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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又见油菜花开(原创:张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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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12 15: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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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又见油菜花开

文|张晓林

又到一年花开季,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怒放在春日,在乡村的各个角落,在农村的田野,在人造的景区……成为无数风景中灿烂的底色,映衬着笑魇如花的人们。那平日朴素不起眼的油菜,在经历一个漫长萧瑟的冬日后,以成团的花蕊组成闪耀的花海,绽放出别样的热烈和精彩。

这样的油菜花开,在我的生命的来路上,曾经历过多少年,亦见证过无数次。在远离故乡的经年,曾以为自己能与故乡剥离,能忘记关于这片土地上,那些好与不好的记忆,能剔除来路中的疼痛和忧伤,能用自己的努力和奋斗,褪去身上关于农民的本色,在安身立命的城市游刃有余的行走,享受如鱼得水般安怡。

是的,多少年不梦到这样的油菜花开了,多少年不去看这样的油菜花开了,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呢,再美的油菜花开也难找当年乡村的记忆。十几年前,每年油菜花开注定与劳累、辛苦、血汗、心酸相连接。每年的油菜花开,离不开母亲的心血,汗水浇灌出来的油菜花,是一个朴实农民在对生活苦苦的抗争和努力。每一朵花开的背后,聚集着无数的汗水,每一颗油菜籽的收获背后耗尽了母亲的心血,油菜籽物质表层的榨出来的是油,而在深层的意义上,它榨出来是母亲的体能和精力,榨尽了母亲的青春和热血。

在经历了成分论、大集体、分田到户的历程后,对饥饿有过切肤之痛的母亲,秉承了外祖父勤劳拼命的传统,将后山自家的菜园,生产队别人弃荒的自留地,开垦成自留地。外祖父在大饥荒的年代,在成分论被评为富农受人折腾的年月,充分发挥大家庭的优势,在屋前院后的山地上,默然开荒垦地种红薯,楞是养活了一大家人。而母亲,充分得到了外祖的遗传,田间地头的荒地,但凡只要能种点东西的,一棵果树苗,几粒豆种,如果不种就心痒似的。水渠边不能垦种的区域,就插上白杨树枝,但凡能有机率带来收益的,母亲都不辞辛劳的,起早贪黑的劳作,换一个有可能收获的概率。

除却家门口五亩多的水田,父亲会参与劳作菜园和坡地,父亲是不会管也不屑管的。一来他有加工厂及锯木机加工的活要干,另外有时还要帮别人做做木活,补贴家里。他常年不在家,纵然在家,父亲认为菜园和坡地,是女人的农活,不屑伸手的。母亲爱弄,让她弄去吧,能弄成怎样是怎样,有收获那当然是最好。纵然在家境颇好的那些年,父亲也没有阻止过母亲去种荒地。所有山地及菜园的开垦,父亲素来少参与,都是母亲一锄头一锄头挖出来,再一点点播种下去,收获的时季,蚂蚁搬家般的一点点肩挑手提的运回去,挖地、敲土坷垃、栽苗、浇水,砍菜籽、打菜籽、晾晒、入仓,父亲充分享受收获的收益,却鲜少在耕种上付出努力。他干得最多的,是挑着菜籽去油坊榨油的同时,享受着别人对收成的赞美,却吝啬于几句对母亲的肯定和体贴。

二亩多的坡地,传统的方式一季一季的耕耘,母亲楞是没让一星半点的田头地头荒芜下去。红薯、棉花、油菜,轮换着来,任凭邻家的自留地不论怎么抛荒,母亲硬是没让我家的自留地荒下去。自留地的头上,是果树,不能种果树的边边角角,就种下了扁豆、长豆角等豆类,在母亲的眼里,土地如果不能充分的利用,荒废了每一点边角,仿佛都是一种罪。

分田到户带来的好处是收益不再与集体挂钩,这种收益让农民的家庭经济变得相对独立,也激发了母亲努力奋斗的动力。成分不好的母亲内心无比要强,她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日子过得殷实,让别人对她,以及这个家庭不容小觑。母亲忘不了她和父亲结婚后被爷爷奶奶一升米二个破碗分家出去的事实,发了狠要用努力让自己的家庭丰衣足食,衣食无虞。对并无多余技能的农民来说,要实现这一目标,没有其他的资源,能有的,只是在土地上拼命的努力,付出汗水及辛劳以期获得回报。纵然这回报还要靠老天爷配合,风调雨顺加上辛劳,才能把收获妥当的收回家里。遇上天气不好连阴雨的季节,所有的汗水和付出,都只能变成水漂,劳累付出并无收益。

种完了小麦,秋播的忙碌刚刚结束,母亲又开始马不停蹄的栽冬油菜,趁着地里的墒气还在,栽下的油菜比较容易成活,但遇上下雨的好天气,水就能浇得少一些。秋高气爽的秋日雨并不多见,更多的时间是晴天,秋老虎的余威还在,刚摘完棉花的坡地,旱得像块石头。要先把棉花杆子扯出来,但凡干过这过活的人,都知道这有多耗体力,再加上母亲要一锄头一锄头的把地挖出来,捡完棉柴,种上油菜。一铲一铲的铲个坑,把油菜放在土窝里,再铲土填回去,再一棵棵油菜浇下水,保证湿气才得以成活。油菜苗只能蹲下来栽,每一棵要朝后退,栽油菜用的是手工的铲菜的铲子,只能人工作业,一天下来,你会感觉腿和背都不是你的。负责灌溉这边自留地的二洼冲的堰,基于秋冬种小麦,并无蓄水,往往挑一担水差不多要走到塘底,一担水挑上来,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家的自留地除却塘边的那一块,其余都是捡别人的边角料,本来就是别人嫌麻烦不种才扔的,母亲从不嫌麻烦的捡过来就种,也不管有些还是带石头的土质极差溜坡地,她不嫌麻烦,或者觉得反正是麻烦,也不在乎麻烦再多一些。

彼时姐姐和哥哥还在已上初中住校,每周只能回来一次,缺少劳力的母亲便拉上我打下手。而我干得最多的是跟着母亲的后面帮着浇水。每每晚上放学回家,找不到母亲,去后坡的自留地,一定能看到她的身影,蹲在那里栽油菜,一下一下,蝼蚁般的朝后移。走过去,喊声妈,她不做声把那个葫芦水瓢递给我,我开始负责帮忙浇水,不到天黑看不见,就别想回去。不去帮忙,家里的门是锁的,根本进不去,去帮忙,不到天黑是回不了家的。曾经,我很羡慕同龄的堂兄,她的妈妈就不种那么多自留地,纵然种,也基本也不用他们帮忙的,大人都会搞定,不用孩子们帮忙干活的,他们的童年,负责玩耍就好。而相比之下,我们的童年,就要辛苦多一些。

事隔多年后再想起来,后山那满坡的自留地,90%的是我家的,现在再想想母亲当年是如何一手一脚的扯掉棉柴、栽上油菜、浇水、施肥、收获,单凭一个女人的手锄肩挑,要付出怎样的辛苦和努力。二洼冲的堰,挑上一担水,是如同负重爬山一样,才能抵达那些坡地,再一瓢一瓢顺着菜窝浇下去,母亲矢志不移,一手一脚的努力,在这片土地上收获着希望。多年以后,回首往事,我概叹母亲的坚韧和努力,放在我们的今日的时代,干任何事都会是第一。辛苦的母亲每每劳作而归后,与嗜赌的父亲争吵激烈,无论怎样的争执,这个执着要强的人却从没想到要休息,要放弃,没想过家庭是需要双方的努力。不能改变父亲,她就执着的做自己,漫山遍野的油菜,在沉重的秋播之后,要全部栽完,耗时数月,不累垮人也脱层皮。母亲就是那个执着要移山的愚公,不把这片空地栽上油菜就誓不罢休,和土地死磕到底。

季季都耕种土地,如果要保证收获,就要持续的施肥,保证土地肥沃,而农家肥又是最好的选择。在油菜栽完我以为帮忙的苦役已结束时,母亲又给我们分配了新的活路。她负责将牛栏里的农家肥挑到油菜地,每个星期天,我们要帮忙施肥去。读书的小孩,没有哪个不嫌脏的,可母亲轮不到你嫌脏,她直接将嫌脏的我们骂得不敢吭声,只好老老实实的用手将农家肥一点点的散在油菜附近。我们施肥的速度要赶得她挑肥的速度,毕竟牛栏离自留地还是有那么远的。她要用钉钯将肥料装进篓筐,再一担担挑到地里去,赶不上她的速度是要被骂的,如果被我们一点点磨洋工搞下去,这漫山遍野的油菜地不知何时才能搞得完呢。那个施肥的过程我曾被同龄的孩子嘲笑过,但我也无可奈何,相对于母亲严厉的责骂,这点嘲笑算个狗屁,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我可不愿意为几句嘲笑挨她的揍,况且她一旦火起来动手打我们,手没轻没重的,我可是吃过亏的。

母亲是不容我们偷懒的 ,作为孩子的我们,盼望假期却又害怕假期,别家孩子的假期是可以在家里偷懒的。我们的假期,放心,除了该完成作业的时间,家里有做不完的活路等着你。大事小事,只要你帮忙得上的,做得了的,母亲是不会让我们消停下来的,一个习惯忙碌的人也是容不下孩子消停的。就像一个完美主义者对小事的苛求,如果做不到完美,心中就如百根针扎似的。而懒惰,是母亲心底那根容不下的针,除了她自己容不下,她的孩子,也绝对不能有这样的坏习气。

栽完油菜,施完了肥,你以为活路该结束了吧,还早呢。那些打霜后藤枯叶落的老扁豆就变成我的活计。打霜的早上,趁着霜露摘老扁豆去,这个活计相对于种油菜,还是轻松很多,中间有个附带的任务,看好家里的那些自留地,如果看到有谁家的散养的猪过来了,负责撵它出去。我家的自留地邻近二队任关的村庄,要时刻警惕那些出来祸害庄稼的肥猪们,和它们赛跑,撵它们出去。离家多年后的城市生活,体能的项目别的不敢说,徒步和长跑这二项体能要感谢幼时农村生活打下的功底,其中,飞奔撵猪的奔跑,是少年时的农村生活,给我打下的运动功底。

放假的时间我还可以在家里帮着看着,撵猪,不是问题,相对于种油菜和施肥的辛苦,这显然是个轻松的活。带上作业和书,写完作业可以在野外看书,何乐不为。等到妈做好早饭站在屋后的山岗上喊一声,在这边山岗上的我就穿过堰堤回家吃饭去,吃完饭再来。我经常会将位置选在以前养猪场的那个寨顶,地势高视线好,心情好的时候还可以看日出,生活无端的多出许多乐趣。有书陪伴的日子,一个人的孤单好像也没那么孤单,倒是趁那个时间,看了不少书,小说、武侠、杂七杂八的事,农村能有的读物,抓过来打发时间还是可以的。

放假的那些时间,我还能看住这些祸害的猪,一旦我去上学,肥猪之祸终还是隐患,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天天和乡邻们吵架吧,农村散养猪一直就是惯例。况我们家自留地的领地太大,老是用人盯也不是方法,总不至于为了盯猪不让我上学去吧。在痛定思痛之后,不知道母亲用什么方法说服了父亲,让他参与了捍卫自留地的大工程,沿我家自留地打上一圈土墙。土墙高齐成人腰深,如果不是头飞天神猪,基本翻不过来,农村的猪,散养是规律,还没谁坏到把自家的猪要翻墙赶到别人家的自留地去的道理。父母说干就干,在某个秋季种完油菜后,父亲和母亲二人开始他们的世纪工程,真的沿着我家的自留地用传统土夯一锹土一锹土的填,一个独头夯,一个土榔头,一个板墙架开始,板墙架最少要垒上三层,才能达到那个高度,然后垫上砍下来的松树枝,搭上铲下来的草皮,等到来年春天草活的时间与墙体长成一体,这种古老而传统的作业方法,在失传多年后被我的父母重拾旧艺,只为捍卫母亲的那片油菜地。

在历经漫长的数月的世纪工程之后,土墙长城般完美接壤,其间父母说服了表兄和二伯加入了这个世纪工程,并得以成功合围,西边自堰塘边二伯家的自留地开始到对山西南角我家的自留地为止,中间连接着表兄家的自留地,同时以堰堤上自家的木栅栏合围,借以堰塘的竹林和荆棘,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此后,再来的祸患来源于人性而非猪患。猪患只是邻里间无意而为之的行为,毕竟,没谁把自己家的猪恶意赶到别人的田地里,再过分也不能过分到这样的。都是种田的人,这点分寸还是有的,只是散养的猪,没可能天天派个人盯住去。

我家有块自留地中间有座坟,是母亲娘家祖坟,那里面埋的人应该是母亲的爷爷辈。每年清明,前来祭拜的舅舅们总要在菜地里踩倒一片油菜地来扩宽他们的祭拜场地,有时事情做得就比较过分些。母亲心疼那些被踩倒的已经开花了的油菜,每年说每年舅舅们照旧如此,搞急了也会骂他们。为此,母亲和他们的堂兄关系就显得有些恶劣,一个大家族出来的堂兄弟,有时难免就会伤了和气。同为种田人的舅舅,在践踏别人成果的时候,显得干脆而决绝,一度曾惹恼了母亲,在身为族长二外公面前说过,堂兄弟们再这么过分,明年连留拜塔(坟前磕头的地方)都不给留了,年年说,年年这么干,哪来的这门子兄弟。骂归骂,说归说,但最终见了这些堂兄弟,喊她一声幺姐,母亲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全忘了她曾经多生她堂兄弟们的气。

长长的栅栏关得住畜性,关不住的是人性,纵然一脉血亲,那又怎样。如果说舅舅们的这些行为,只是小事,还有协商的余地,那么大伯一家的行为实在可恶。我家靠大伯的田旁边,有一排果林,大伯母一家一旦气不爽,就操上锯子,直接把已挂果的桃树锯去半截,美其名曰挡住了他家地里的阳光,好像那阳光和空气是她的私有财产,也不见得她申请个专利或者拢为私有,干脆收回去(他们是没这个能耐,有这个能耐会这么干的)。和一个疯子基本是没道理可讲的,母亲生前为这些事没少呕气,一生要强的她选择了忍气吐声,只因我们尚小,大伯母家一群如狼似虎的崽子们,正等着找事呢,如果干群架,肯定是要吃亏的。母亲把希望寄托于父亲搬家,另择地而居,曾经这件事一度被提上家庭的议程,在父亲的数次违约后,此事之后母亲不再提起。

一到春天,那漫山怒放油菜花开得遍野金黄,是镶在山间的宝玉,塘边的果林,先是杏花,再是桃花,再是李花,次第怒放。放学回家的路上,翻过窖塘前面大包子的山岗,正对着我家自留地广阔的疆域,夕阳西照,堰堤上是成林的花海,再朝上自留地油菜花是漫山遍野耀眼的金黄,清明前后,远山的嫩绿若隐若现,耕种的气息随着怒放的花季出现在农民的日历本里。

在世纪工程完工之后,母亲又开始了那块溜坡地的改造,她劈山而为,硬将一片溜坡地改成了三层梯田,切割了溜坡地的斜度,将土层直接回填,原来留不住水土的溜坡地,在母亲休整一季的改造中,变成土层肥厚的自留地,原来的夹杂石层的杂质,被直接铲除,还原中层的沃土,这原本被人抛荒的土质极差的地块,改成梯田变成肥沃的自留地,而每年的油菜花开,层次分明,错落有致的梯田这边的风景最美。

油菜开花的季节,春耕即将随之来临,油菜花开得美丽,但是遇上花开季节下雨,还是会影响收成的。辛辛苦苦盼来天气好,收油菜的季节,基本又与春耕齐进,一边要把忙着小麦的收割,另外还要把地里油菜砍回去放在场上借助太阳把油菜籽壳晒干,再用链枷一点点敲打菜籽壳,把菜籽壳从菜籽杆敲下来。长长的链枷,连着一个长长的竹子排作业击打的主体,一下下的敲打着晒干的菜籽杆,咔、咔、咔......声音枯燥而乏味,敲打着菜籽的同时,也敲打着这辛苦的生活。汗,顺着链枷把,一起滴落在菜籽上,变成这寻常生活的某个部分。链枷声声磕下收获的果实,土地,在农民付出辛勤的汗水后,开始回报这耕种者以殷实。

将磕出来的菜籽拢堆,再通过竹筛的抖簸过滤,撇去掉浮尘和菜籽壳,留下一颗颗圆滚实溜的菜籽。筛菜籽练的是腕力,看起来容易干起来并不轻松,你要端上一二十斤东西来筛,好玩几下可能没问题,要你把二三百斤菜籽筛选,那可不是件好玩的事。簸簸箕就更是个技术活,技术不好的簸不走菜籽壳还把菜籽簸出去。干这种活,除却力道之外,要的还是一个巧劲。

簸完的菜籽还要借助太阳晒干才能收入瓦缸,等到有空的时间再去榨油。 收菜籽的季节,正田的小麦也开始收割,农业的自动化已让小麦收割可以借助机械作业,但是自留地那种边角料上菜籽,还只能依靠人工作业,一棵棵的用镰刀砍倒,要及时一抱抱的捆好挑回来,一旦菜籽干燥炸干,籽撒在了土里你是抠都抠不回来的。母亲辛苦劳作的油菜籽,在闲季进入了榨房,经历传统的手工榨油作业后,变成了几大壶香喷喷的菜油,一部分卖给了附近的乡邻,一部分成为自家餐桌上的食用油,那些榨油余下的菜籽饼,被父亲放到门前的鱼塘,用来喂养每年投下的鱼苗,数百斤的菜籽饼下去,年底打捞年鱼时,都会收获不菲。

母亲离世后,葬在路边那块曾经开满油菜花的自留地,对面的堰堤每年桃花都会盛开,爱花的母亲曾经无比喜欢那美景,在油菜花开的季节,她像个胜利的战士看着她的领地即将收获而满心欣喜。她曾无数次提至,喜欢娘家小洼的自留地,油菜花开的美景,曾被父亲嗤之以鼻。如果生活不是一片鲜美的油菜花,何不自己来为自己打造一份天地,在父亲眼底绝不聪明的母亲,却用自己辛苦与勤劳,在每个油菜花开的季节,收获心底的独守的那份美丽。

父亲最后,也选择葬在这块油菜地,那片曾经开满油菜花的自留地,在母亲离世后,已慢慢的荒芜,鲜有油菜花的踪迹。而父亲圈起的围墙,还是没有阻止堂哥那喜好作恶的手,在母亲离世后,我们返回南方的第二个月,他持锯据掉了堰角挂果的柿树。有些事可以遗忘,有些人不该原谅,哪些不了解真相大言不惭喊着遗忘和原谅的人,满口假大空的正能量,自诩着他们的高尚。殊不知原谅不该原谅的人,放弃该有的原则,充其量只是虚伪和套路,如果高尚是堆砌在满嘴的谎话和违背内心的真诚之上,何谈高尚。

再回故乡,是在父亲离世后,阳历2016年3月,尚冷的乡村新草还未萌芽,母亲坟头的枯草深深。而曾经的油菜地蓬蒿丛生,兔子都钻不进,蓬蓬生机的油菜地最终荒成了野林,心底只余感伤。往事在时光的杀猪刀里沦为过往烟云,那个在油菜地飞奔的少年转眼已人到中年。在故乡面前,在往事的面前,她所有的文字都显得单薄无力、微不足道,遗憾、温暖、感慨在缠绕交集,唯余言词拮据,词不达义。

离开故乡经年后,渐渐的与过往隔绝,是否为了从往事中彻底抽离,才这般的决绝,自己至今亦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油菜花开曾是我内心最踏实的温暖,亦是我心底不能触碰的暗疾。不是因为种油菜,母亲也不可能做得那么苦,那么累,五十出头就意外去世,这与她常年累月透支体力有关。如果不是母亲用油菜地相关的生活,教会我吃苦耐劳的品性,教会我坚守内心,不惧别人目光的淡然,教会我朴素真诚的本质,我不会在他乡的路愈走愈宽。当生活归于平顺,故乡渐行渐远,一些关于油菜花开的往事,在生活的暗流里涌现,那些身体力行的影响,简单的习惯,朴素的品质早已弥入生命的底色,与我的一生紧密相连。

油菜花开,前尘隔海,母亲与故乡都曾在梦中一并走来,只是,再没见过那样的油菜花开,也不去刻意的寻找那样的油菜花开。油菜的花语代表着加油,代表朴素的生活中不向命运低头的决心。如果说这是我和母亲的命运,面对无法改变的事实,就理性接受这命运的安排,且只耕耘,莫问收获,坦然迎接那无法预知的未来,冥冥中一切已自有安排。

(来源:随州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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