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明时节雨纷纷，寻根路上欲断魂。2012年3月29日，是我们吴家终生难忘的日子。 我们兄妹与子侄们一行，分别从炎帝故里随州，以及广西南宁出发，带着吴氏家族数十年的梦想和希望，踏上了前往木兰故里——黄陂老家的归途。一路上虽然大雨滂沱，但我们每个人的心却是春天般的温暖。 一 我的祖父吴醒汉公，又名基培，字厚斋，1883年（清光绪癸未年）出生于木兰山麓之长堰河畔。因家贫无法度日，自幼随曾祖父流落到随州帮人榨油。由于积劳成疾，又缺医少药，曾祖父不幸在随州英年早逝。曾祖母既当爹又当妈，抚养着祖父兄妹三人。幼年的祖父为给曾祖母分忧，不是充牧童，就是当“卖油郎”。他后来曾自称“参加辛亥革命前是卖油郎”。稍长，曾祖母咬紧牙关度日，让祖父读私塾，祖父勤奋好学，资质过人，一举考取生员。 是时，秀才当兵乃一时时尚，祖父因此厕身武昌军营。1905年，湖北于武昌黄土坡原武备学堂的基础上，创办湖北陆军特别小学堂，选拔优秀青年军人进修，学制为3年。学堂原计划办仁、信、智、勇、严5斋。祖父同好友蔡济民一举考入，即仁字斋的首届学生。由于他操课优良，不久从560人脱颖而出，选入将校讲习所参谋班，肄业后历任第三十标第一营正兵、排长。曾参加为湖北新军赢得殊荣的彰德、太湖两次全国军事演习（秋操）。 在日知会与同盟会湖北分会发展鼎盛时期的1906年，经彭楚藩、蔡济民、季雨霖介绍，祖父加入了同盟会。复与蔡济民、王宪章、张廷辅、谢元恺等，在第二十九标、第三十标营内组织将校研究团。他充分利用自己在陆军学堂与同学交游之机，以上课的形式，讨论时政，积极开展秘密工作。同时，附设下士班，吸收正副班长，以及优秀士兵听课，开展革命启蒙工作。共进会在武汉成立后，他与同仁将校团集体转入。由于第三十标是文学社人员集中的地方，故他与文学社党人过从甚密。接下来，他利用自身优势，与蔡济民、刘复基等一道力促共进会、文学社两大革命团体联合。两团体联合后，又在武昌分水岭七号建立党人交通联络机关。因此成为宣传、发动与领导武昌首义的领导人之一。 在武昌首义司令部的21名主要成员中，只有祖父与蔡济民直接参加10月10日夜的战斗。而且他领导的第三十标革命党人，与工程营、第二十九标党人，不仅率先到达楚望台，还是担任主攻湖广总督署的骨干。 祖父在首义时，不仅敢打敢拼，还是一位智多星。当他带领手下40余人回楚望台总部时，正好与三十标一营管带、反动军人郜翔宸窄路相逢。闻起义枪响后，郜刚开始命令坚闭营门，并用机关枪封锁驻地的三十标第三营出营道路，阻止党人响应起义。继而，郜又率部出击蛇山炮兵阵地负隅顽抗，途中正好与祖父相遇。由于正值夜晚，且祖父等人是翻后墙出去响应革命的，郜并不知道，而此时郜部人多不可力敌。于是祖父轻声密传口令，要求随员把左臂白毛巾一脱，谎称是增援之清军，郜不明底细，居然把祖父率领的革命党人编入队伍带回营地。祖父等休息足够，趁郜翔宸不备，突然发难，打得郜部措手不及，溃不成军。一时传为佳话。 在筹组湖北军政府之初，祖公与蔡济民等16人组成的谋略处（一说参谋部），成为填补权力真空，支撑新生政权的中流砥柱，故时人称他与蔡济民、徐达民、王文锦为首义“四大金刚”。 接下来，他历任军政府军务司代理司长、军备司司长、战时司令部作战主任参谋、都督府参谋长兼护军司令、黎元洪大总统顾问与将军府将军、孙中山大元帅府参军。民初授陆军中将，勋四位。1912年10月，黄兴亲笔书赠祖公一联：“能争汉上为先著；此复神州第一功。” 继而，祖公身经百战，历经二次革命、护国、护法与抗战诸役。其中奉孙中山之命在鄂西护法战斗中与敌军鏖战月余，在一次战斗中陷入重围，身受重伤六处，右手削去大半。是卫兵从牺牲的官兵中找到背回来，在家昏迷了半月才苏醒过来。家人说，是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因右手被砍掉三指，仅剩拇指与食指，人称“吴七指”。他乐于此称呼，并在自己的书画作品上落款为“七指”。不过，祖父晚年每每照相，总是以左手掩着已经残疾了的右手。 “九一八”事变后，目睹山河破碎，祖父忧郁成疾，返乡养疴，于1938年8月18日在黄陂老家病逝，享年55岁。 祖父膝下育有二子裕国、裕民（后改名吴云起），二女裕文，裕智，以及养子裕生。家父裕国公，在兄弟姊妹四人中居长。为继承祖父的报国之志，家父于第一次国共合作时的1925年考入黄埔军校，并加入国民党。毕业后投身北伐与抗战，官至国军上校团长。 二 新中国成立后，家父与家母均在随州小学任教，我们兄弟姊妹因此均在随州生活。由于父母在文革中受到冲击，父亲还因出身问题遭受牢狱之灾，身心交瘁之余，惟恐连累子女，直到家父1980年去世，也未向我们告诉祖父的身世。以致于我们第三代吴氏对祖籍地、祖坟一无所知。 光阴似箭，日月如流。为生活所迫，我们兄弟姐妹8人分别生活在新疆、四川与随州。随着年龄与知识的增长，返乡祭祖的心情日趋迫切。为此，我们苦苦寻访祖根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直到辛亥首义百年庆典之际，仍然没有着落。我们常常为此兴叹不已。 网络的出现，拉近了人们的距离。于是，我稍微闲下来，就寄情于网上冲浪，希望能够在网上获得有关祖父的资料。也许是心灵感应。2011年12月初，我在一个网名为“文心一点”的新浪博客上，发现祖父的业绩收入《辛亥丰碑•首义精魂》《辛亥首义百人传》等辛亥百年献礼图书，当时我激动得怦然心动。于是，我就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给缘悭一面的博主裴高才老师留言，希望得到他的帮助。 留言发出后，我又不由自主地在网络百度一下“裴高才”，上百页资讯闪入眼帘：裴老师是武汉市黄陂区台胞台属联谊会常务副会长，资深名人传记作家，为百余位辛亥人物撰写了多卷本传记文学作品，辛亥百年更是忙碌不已：不是在“名家讲堂”演讲，就是到各地参加研讨会，或是为央视、金陵宽频录制专题片，以及策划家乡的辛亥百年庆祝活动等。我想，先生如此忙碌，还有繁重的创作任务，对我这个素昧平生的游子的要求，恐怕难以顾及……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几个小时后裴先生就给我回复了，他说：“我也在苦苦寻找你祖父的出生地，只是线索太少，找遍了黄陂上百个吴氏村庄未果。辛亥百年之际，你广西的堂兄吴璐曾返乡寻根，也无功而返。”不过，裴老师鼓励我不要放弃，还耐心地指导我寻访年长的亲戚六眷，给他提供线索，并欣然承诺负责帮我们寻根。几天后，他又给我们邮寄了记录有祖父事略的《无陂不成镇》《首义大都督黎元洪》等巨著。 在裴老师的指导下，我寻访前辈终于获得了一个叫长堰镇的地名，以及两个不太准确的人名与吴家大湾的地名等线索。我将线索告诉裴老师后，裴老师查阅早年的黄陂县地名志，原长堰公社附近倒是有上十个吴氏村子，只是没有一个叫吴家大湾的。 接着，裴老师又询问我的表姐，表姐对他说，只听到姑母生前跟她提到过口音为“hai”的什么湾子。对黄陂地域文化素有研究，并编纂了洋洋百万言的《无陂不成镇》三部曲的裴老师，心里有底了。“hai”音就是黄陂姓氏中的“解”。果然，他再查地名志，“长堰公社”里就有“解家湾”与“解家田”两个自然村。因原长堰公社现隶属于王家河街道，所以，他迅速打电话给王家河街道的信访办干部王汉喜查证，王找到解家田的吴吉堂证实：解家田就是祖父出生与入土为安之地。于是，他迅速给我传来了这条振奋人心的消息：你的祖籍地和祖坟找到了！并热情欢迎我们返乡寻根。我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时激动得喉咙哽住了。 于是，在祖父归天73年后，我与大姐吴秉玲、五哥吴炳忠、堂姐吴解、堂哥吴璐、外子江宇斌，表姐邓小红、张木成夫妇，侄儿吴斌、吴超一行，便风尘仆仆地踏上了返乡寻根祭祖之旅。 按照裴老师给我们提供的行车路线，我们驱车两个半小时后，抵达武汉市黄陂区人民政府大院，得到了黄陂区委统战部、台湾事务办公室与台胞台属联谊会的亲切接待。接着，在裴老师的导引下，以及电视台、平面媒体记者相随，驱车直达黄陂区王家河街道办事处，街道党工委宣传委员黄小莉、原长堰镇副镇长吴吉堂、信访干部王汉喜，以及街道文化站站长等，早已在那里等候。 三 在王家河街道办事处接待室，街道办事处党工委杨飞书记，张开双臂热情地欢迎我们。为了表达我们的谢忱，我特向一直为辛亥人物树碑立传的裴老师，赠送了一面写有“情系辛亥英烈，墨铸首义春秋”的锦旗。杨书记则向我们赠送了祖父的传记图书《首义精魂•吴醒汉》《和谐•吴醒汉》《长江文艺•吴醒汉》等。 茶叙后，大家一起朝着目的地出发，大约半小时车程，终于抵达我的祖籍地与祖父墓茔——武汉市黄陂区王家河街栖凤村解家田。 这是一个坐西北朝东南的村庄，门前是一垄冲田，耕田两旁是郁郁葱葱的山林，祖屋后是一座小山丘。 刚下车，全村顿时沸腾了。该湾都是吴氏宗亲，亲人相见，激动万分，想说的话无法表达，看着那一副副兴奋的面孔，真叫人感慨万分。在众人的拥簇下，我们徒步走向祖父的墓地，亲属们激动的心情，顿时化作一个共同心声：爷爷，我们来看您老人家来了! 此时此刻的我，激动的眼泪不停地流淌，我一骨碌跪在祖父的墓前，默默祈祷：爷爷，也许是我们的行动感动了上苍，有幸遇到裴老师，进而在王家河信访干部王汉喜的热心帮助下，找到了您老人家的墓地。没有他们的帮助，恐怕我们这些孙辈永远都无法来拜谒您老人家了…… 祖父的墓冢是坐北朝南走向，坟墓虽然矮小，但墓碑高大，尽管石碑历经风雨有些破损，但上面的文字仍清晰可见。 裴老师介绍说，早在1985年，我家的表叔（祖父的外甥，我小姑奶奶的儿子）、时为中共湖北省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的老红军余英，专程回到他当年打游击的武汉市黄陂县长堰镇——祖父的出生地与落叶归根之地，凭吊祖父。当时长堰镇党委书记李华捌热情接待了表叔，并表示：吴醒汉先生是从黄陂走出的辛亥功臣、首义元勋，他为推翻帝制，开创共和，甘洒热血，建立了不朽的功勋，这是我们黄陂人的光荣。我们当地政府一定会修复英烈坟墓，供人们凭吊，以弘扬辛亥首义精神。随后责成长堰镇副镇长、族人吴吉堂具体负责重修祖墓事宜。祖坟修复后，又经查阅资料，于1995年清明节正式树立了一块铭刻着祖父生平文字的大石碑。 我们在祖坟前虔诚地拜谒、献花之后，并燃放串串长鞭和礼花，寄托我们的无尽哀思。同村的吴氏族人吴和堂、吴文禹、吴三禹、吴爱如等，也与我们一起合影留念。同时，裴老师、我和表姐还分别接受了电视台、报社记者的采访。次日，荆楚网、辛亥革命网、长江网、华夏经纬网、中国台湾网、新华网、黄陂政府网与《长江商报》等媒体，先后以图文并茂的形式进行了报道，真让人受宠若惊。 紧接着，大家一起瞻仰了祖父的老宅。虽然老宅上半部分经过修整，面目全非。但基座、线条石墙壁、两扇木制大门仍保持原样；大门左边的系马栓亦镶嵌在墙体上，祖父睡过的床铺也保存完好。宗亲们还向我们道出了祖父与表叔当年相互掩护，真情演绎“国共合作”的传奇故事。 一晃到了午餐时间，王家河街道办事处以一大桌地道的黄陂家乡菜，盛情地款待了我们。我们一边品乡味，一边叙乡情，倍感温馨，让人留连忘返。顿时，不禁有感而发，跃然纸上： 寻根谒祖，一路艰辛； 贵人相助，情深意诚； 阖家同祭，梦想成真； 慎终追远，首义精魂。 （吴艳玲） |
